千金之子不死于市(2)

1161阅读 0评论2010-05-31 greenday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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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蠡自称陶朱公,和儿子们一起在陶地耕地、养畜。他积聚货物,贱买贵卖,总能掌握最佳交易时机,选择最可靠的对象进行交易,每次都能获取十分之一以上的利润。没过多久,范蠡的家产又累积达万万之多。

既然君王不可信,仕途不可信,那么,此时的范蠡相信什么,又应该信任谁?

范蠡在积攒钱财方面几乎无人能比,可此时的他,不得不卷入到一场拯救儿子的行动中。他的二儿子杀人了,被囚禁在楚国,而他却不能亲自出马。

杀人偿命,天经地义。但范蠡坚信一个理儿——“千金之子,不死于市”——巨富之家的孩子,不应被处死在闹市之上。爱子心切的父亲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,让小儿子去营救哥哥。范蠡出手不凡,一下子就备齐了1 000镒的黄金。镒,古代的重量单位,1镒合20两。1 000镒就是2万两,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,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一吨。他让人把黄金藏于褐色的器皿之中,上面盖着柴草,用牛车拉到楚国去。

在小儿子即将起程的时候,大儿子站了出来。他认为自己应该去。这遭到了范蠡的拒绝。

大儿子说自己是长子,如果不让他去,就说明他无能,不如自杀了好。

父子情,兄弟情,生死见真情。见大儿子以自杀相威胁,范蠡的夫人出来打圆场,说:“派小儿子去,未必能救回二儿子,反而要先失去大儿子。”两害相权取其轻。于是,范蠡不得不改派大儿子去,并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给以前的老朋友庄生。

一切都准备妥当了。临行前,范蠡交代大儿子:“到了楚国,直接把千金送到庄生的住所,一切听他的安排,更不要和他争论。”既然是老朋友,想必范蠡对庄生的习性脾气和办事能力摸得比较透。

范蠡相信“千金之子,不死于市”,先是信任小儿子,后来又不得不“信任”半路杀出来的大儿子。但是临危受命的大儿子并不相信父亲,他心里暗想,只靠一个庄生怎能救回弟弟,于是在出发时,私下里又带了数百镒黄金,准备贿赂楚国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。或许,他认为自己的心眼比父亲还多呢!

到楚国之后,大儿子看到庄生的房子背靠城墙,周围杂草丛生,一副贫穷落魄的样子,于是对庄生能否解救自己的弟弟更是心存疑虑。但他仍然按照父亲的嘱咐,把黄金和信件直接送到了庄生的屋里。庄生让他赶快离开楚国,千万不要停留!即便是弟弟被释放了,也不要问为什么。

庄生的话说得太玄乎!大儿子更加不相信了,在走出庄生家后,并没有离开楚国,但也没有再次拜访庄生,而是把自己私自带来的黄金送给了楚国当权的贵族。

大儿子根本就不相信穷人穷相的庄生。可是他哪里知道,庄生虽然住在贫穷的陋室,可是他廉洁正直,举国闻名,连楚王都非常尊重他。至于范蠡送给他的千金,庄生并没有接受的打算,想等到事情办完了就原物奉还,于是就对妻子说:“这是陶朱公范蠡的黄金。如果我突然死了,你也要把这些黄金送还,千万不要动用。”

庄生找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入宫见楚王,说:“天上的星宿移位了,这对楚国极其不利。”楚王向来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,赶快问道:“现在怎么办呢?”庄生说:“只有推行恩德,才可以免除灾害。”楚王答应马上按照庄生说的意思行事,先派人把收藏三钱的库房严密地封存起来。这是楚王每次实行大赦之前,首先要做的一件事。

那些接受了贿赂的楚国贵族惊喜地告诉范蠡的大儿子:“楚王就要大赦了。”并告诉他说楚王在大赦之前,必先命人封存钱库。大儿子一听,认为既然楚王实行大赦,弟弟的命肯定就保住了,同时开始后悔送给庄生那么多的黄金。

大儿子再次来到庄生家里,准备讨还黄金。庄生一见他,就问为什么还没走。大儿子说:“我一直都没走。现在听说楚王要大赦了,弟弟肯定会被释放出来的。”庄生听出来他是想收回上次送来的千金,就说:“你自己到屋里取走黄金吧!”

庄生感到被羞辱了,并且羞辱还来自这样一个晚辈。庄生很生气,又进宫对楚王说:“大王现在大赦以修德,本就是对的。但我听到外面议论说,陶地富人范蠡的儿子,因为杀了人而被囚禁在楚国,他的家人拿很多钱来贿赂大王周围的人。所以,大王这次是因为陶朱公的儿子而不是体恤民情才实行大赦的。”

楚王大怒,说:“我怎么会因为他的儿子而大赦天下呢?”于是命人先杀了范蠡的儿子,第二天才下达大赦令。

一切都晚了,大儿子只得带着弟弟的尸体回到陶地的家里。母亲和陶邑的人都很伤心,只有范蠡一个人独自发笑。

为何发笑?范蠡说:“我本来就知道他一定会致弟弟于死命的!不是因为他不爱自己的弟弟,而是因为他从小和我一起历经困苦,知道谋生赚钱不容易,所以会过分爱惜财物。而小儿子,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,看到的只是我的富有,每天乘车驱马,追逐狡兔,他不知道钱财是如何来的,所以不会太在意钱,更不会吝惜,会的是挥金如土。自从牛车载着千金一离开,我就日日夜夜等待着他把二儿子的尸首运回来呢!”范蠡的孩子还是死在了楚国的集市之上。

作为商人,范蠡相信“千金之子,不死于市”。他相信挥金如土的小儿子可以办成大事,却不信任勤俭的大儿子。其中的缘由,值得深思。

范蠡能够对当初打拼而来的权势与财富毫无留恋地舍去——这是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。一方面淡然处之,一方面又处心积虑地积聚,财富和权位对于范蠡而言不过是一场兴味盎然的游戏。但大儿子却做不到这一点,生活的艰辛已经禁锢住了他的心,千镒黄金早已成了心头肉,割不得,舍不得。

父亲范蠡一生换了三个地方,进退自如,每居一地,都能功成名就。范蠡做事向来都有章可循,一辈子又俯仰挥洒,好不得意,最后老死在陶地,算是善始善终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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