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背景,便是在我「叛」了無綫電視,投奔「佳藝電視」的幾個月後。估計是四個月。二月份進駐,這詞約寫於六月份,已對「佳視」整個形勢看得透徹,感到很悲觀,是我對人歡笑背人愁的日子。
進駐「佳視」,我們從無綫及外面招了百多人,像一支軍隊的衝進去,分佔各大部門。這情況,不是「接收」,又是甚麼。當日,公司最高領導層,大都是外來的人,這是我親眼見到也參與的:一個「政權」的轉移,我們確是過去接管整個電視台。
到了五月,我開始嗅到情況,不如我最初預料那樣。到了六月,我已經很悲觀,但那段日子,也不容多想了。這樣我每日埋頭苦幹,每夜卻思前想後。《前程》這歌詞開前兩句,便清楚點明了當日的感受。日間,我確是拚盡全力去做,我身邊的人也是這種蠻勁,也恰如歌詞描寫的:「不怕血淚流」,確有這種慘烈的事例。
還有一句:「前途憑我去爭,絕未去遷就」,是講當日我們一群行政層,也受到不堪想像的外來壓力。我感到絕望的,便是由於外來的壓力,有「山雨欲來風滿樓」之概。這時候,我自己是心灰意冷,只剩下責任與道義的題目。所以我力勸自己不要再想了。
「不要再回頭」,「康莊大道係我開」、「莫問代價高」,這些句子,其實是夜行吹的口哨,自我壯膽的。這詞同一唱片裡有另一首詞,便是那段日子的另一種感歏。眼前見到陰霾密佈,前景不明,便為當日發誓追隨我的部門同事,今日在「佳視」與我一起吃苦頭的年輕人,覺得欠下了許多友情道義。
與此同時,也想到當日答應了追隨,沒多久又食言的一群「無綫」舊同事,為他們的抉擇慶幸,食言的人,曾努力向我解釋他不能來的理由,我也是好言相助,知道各有志向,不能勉強。
想到這點便又寫了以下一首詞。歌名:《或者只有恨》,詞如下:
幾多真心假意轉眼過,過去了嘅事情似夢幻。不敢相信亦相信,皆因歡笑永不返。(按:是緬懷當日在無綫電視與他們相處的日子)
得失之間心裡極平凡,有了決定時更浪漫。且把悲痛換苦笑,勸君不要浩歏。(按:「決定」指投奔時,用書生角度看為「浪漫」非常。「勸君」句是勸我自己。)
回憶或者只有恨,恨那天不再返。盟約你不要奉還,原是夢幻莫記心間。(按:便是指已簽約的突然悔約不履任,我詞是回頭向他們說:算了,都過去了,反正我也不會再回來了。)
得失之間令一極為難,變化變到何時有極限?得到之際又失去,每當轉變夢驚散。(按:便是當日我感到整個「佳視」形勢不妙,相信遲早有事。)
曾經風雨,先知道:世間多酷冷。(按:是指圈中人對我們這些「叛徒」的看法。有「無綫」中人見了我便借意避去,但這些人昔日還說是老朋友。又自我「叛」了後,唱片公司老闆只有兩間上門,其餘怕「無綫」遷怒,便不敢找我寫歌詞。忽地,我感到朋友都少了,才明白世情如此。)
那段日子是我首次相信,這之前,我還是個很幼稚但又純品的人。
按:原文刊於《新晚報》的「絃外之音」專欄。並未收入《歌詞的背後(絃外之音)》。又,這也是未收入該書的「絃外之音」專欄文字裡,重貼出來的最後一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