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子祥有首《數字人生》，傳說當年有位DJ曾評說：「一首粵語歌填進這麼多數字，真不簡單。」這當然只能付作笑談。因為，要以數字填粵語歌，毫不艱難，而且用0至9十個數目字亦嫌太多了，只須精選四個，比如0、2、3、4，就足以填任何歌。詳細道理不在這裏說了。
在填詞人的圈子之中，早流傳一種「0243法」來幫助填寫粵語歌詞，這當中，0、2、4、3變成粵語字音音高的代號，0最低音，2稍高，4又高些，3是最高。
「0243法」有很多用途，比如，初學者可以先試用這四個數字來填歌調，而不需填上有意思的文字，這樣初學者可以很輕鬆地去體會如何填才協音。到了領略到怎樣填才協音，再嘗試在歌調上填進有意思的文字，就容易掌握得多。
初學者亦可借用「0243法」來訓練文思，而不必一定要填一整首曲調。比方給出一個「模擬樂句」：「3424344」，他們努力多想幾句跟這組音高排列相應的文句，比方「天意沒法可抗拒」、「他倆又處於冷戰」、「失了預算真懊惱」……等等，就已是一種很好的填詞訓練。再進一步，研究學習高手的協音技巧，「0243」也是好工具。
「0243法」還可以用來建立一套較客觀的協音參照系，幫助我們去仔細辨別某些案例中填的字詞是否協音。舉個例，仙杜拉唱的《風雲》，第一個樂句最協音的填法是「2202433～2」，相信大家都會同意。而詞人在這樂句上填的某句是「青山原是我身邊伴」，其「0243」是「3302433～2」，可見該填「22」的地方卻填了「33」，在字音音高上，「3」比「2」高了兩級，如此分析，可見「青山」是不協音的，頗拗口的，要歌者使用特別技巧才能清楚吐字。
再如梅艷芳的《胭脂扣》，其中一個離了調的樂句，實際的音乃是：mi so mi re do re mi re，填詞人為它填的兩個文句是「那管見盡遺憾世事」（43420242）和「愛火未滅人面變異」（43220242），在同一位置中，「見」字比「未」字的音高了一級，二者必有一個較拗口，實際上是「未」字拗口，幸而唱歪了也不會聽成別的意思，大家遂不大察覺。
又如筆者以往在本欄談過《高山低谷》中的一句「我侮辱了生存」，指出「生存」所填的是純四度音程，不大好唱，「存」字有唱成陽去聲之勢，幸而卻是有音無字。要想唱得舒適，「生存」最好配純五度或以上的大距離音程。這段文字分析，骨子裏用的正是「0243法」，「生存」是「30」，「30」最和諧是配合純五度音程，若配合的音程再大些，仍然唱得舒適和協音，但配合的音程要是小於純五度，就必然開始拗口，絕無例外！
說到粵語歌「啱唔啱音」的問題，在歌曲製作中，長期以來是話事人（如監製、作曲家、歌手）的感覺為準，他們覺得「唔啱音」，就是「唔啱音」，可是他們這些感覺是沒法說得出一個客觀標準來的。
其實，有使用「0243法」的填詞人，彼此間可以憑它得出一套相對客觀的「啱音」準則，避開過份的主觀感覺，也免除雞同鴨講最後以聲大者為準的不良情況。由此也可知，僅是填詞的族群懂得「0243法」是不夠的，唱片行內的監製、作曲家、歌手等等，都應該要懂得，有了這樣的共識，當有「啱唔啱音」的爭議，話事人可避免憑感覺判斷的弊端，討論起來將會有效得多，合理得多。然而，大抵這只是一種理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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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：本文於昨天發表在《信報》「影音地帶」版「詞說詞話」專欄，見報標題是「填詞數字遊戲」。